逃離石屎森林

文/木寺

辦公室內的咖啡過於苦澀，窗外的高樓遮蓋了視野，在日復一日的工作中，人們開始產生抵觸情緒，抗拒自己只是作為巨型生產機器一部分的命運。近年來「Me Time」一詞的衍生，正意味著身處群體中的個人，即我們的情緒得以被看見及關注。在今時今日，眾人急於尋求方法去逃脫這座黑壓壓的城市時，筆者選擇翻開了宮澤賢治的作品。

宮澤賢治是日本的著名作家，他最為經典的作品《銀河鐵道之夜》，講述了少年喬凡尼與扎內利在星際中搭乘列車，並一同展開的夢幻宇宙之旅，該故事不僅在日本家傳戶曉，甚至被改編為動畫影視。出於農業指導員的身份，賢治所撰寫的故事，帶有明顯的鄉間特色，大多由森林、原野和鐵道作背景，正如銀河站、天鵝車站、南十字站，相繼交繪出的瑰麗星際，他筆下的世界如同極光色的玻璃糖紙，夢幻迷離，因而他的作品被人譽為彩虹和月光所賜予的禮物。

除卻《銀河鐵道之夜》，作為日本國民作家的賢治尚有許多值得反覆細讀的作品，筆者所閱讀的《要求特別多的餐廳》正收錄了他的18篇短篇小說。在書中，賢治以質樸溫暖的文筆，探討土地與和平、人類與自然、森林的善惡三大主題，帶領我們逃離壓抑的都市生活，尋回失落初心的澄凈原野。

「我們即使不能盡情擁有冰糖，亦可品嘗澄澈的清風，啜飲粉紅色的絢麗晨光。」書籍由賢治的自序拉開帷幕，帶有鮮明的童話色彩。輯一則圍繞土地與和平展開，由《橡子與山貓》、《狼森與笊森、盜森》、《要求特別多的餐廳》、《烏鴉北斗七星》4篇組成。

《烏鴉北斗七星》一篇，描寫了烏鴉們之間的戰爭，是對該輯主題的直接呼應，全文傳遞了作者追求和平的思想。文內結尾，即使是戰勝後的璀璨太陽，也讓烏鴉感到明亮得讓人悲傷的一幕，則引起讀者們代入烏鴉一角反思戰爭的意義。

當中與書同名的《要求特別多的餐廳》，是筆者最為喜愛的一篇，故事「惡趣味」十足。內裡講述，在深山迷路的獵人們誤走進一家奇怪的西餐廳，幕後的山貓俄羅斯套娃式地一環又一環戲弄兩人，讓他們自覺塗上乳液與鹽巴成為自己的食物。獵人們的愚笨與驚覺陷入山貓陷阱時的荒唐面貌，逗得讀者不禁捧腹大笑。另一方面，專業的獵人與吃人的山貓，兩的設定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，帶有諷刺意味。

輯二的主題是人類與自然，該輯收錄的篇數為7篇，《柏樹林之夜》、《鹿舞的起源》、《踏雪》三篇中，出現了大篇幅森林成員與人類歌唱的情景，故事節奏歡快，讀者來童趣滿溢，這或許是賢治理想中人類與自然的相處模式。「踢踢躂躂踢踢躂躂。凍雪冰涼涼，硬雪硬邦邦，原野的豆沙餅啵啵啵，醉醺醺的太右衛門，去年吃了三十八個。踢踢躂躂踢踢躂躂。」這三篇的歌唱部分突顯出賢治文字自帶韻律的特色，讀者彷彿能聽見《踏雪》內狐狸學生的歌聲。

最後主題回歸到森林的善惡，這輯同樣以7篇短篇小說組成，《光之赤足》一篇最為讓人深刻。相對同書的其他作品而言，這篇的底色深沉，被大雪困住的兩兄弟，反映了自然的威力與人類的渺小。此外，作品的內核深刻，涉及生死議題，文中更出現了地獄景象的描寫，結尾哥哥的獲救、弟弟的去世，更是讓整個故事鋪上了一層白色的薄雪，該篇亦是筆者認為本書中最為悲涼的一篇。

回顧宮澤賢治的每篇作品，似乎尚能繼續深探，但相對於與讀者解析故事的深意，筆者更想大家去感受故事中自然流露的童趣，而非被意義所淹沒。最後筆者想以宮澤賢治在書中的自序作結尾，「......然我真心期盼，最後，這些小故事中，或有隻字片語能夠成為您真正的精神食糧。」

作者簡介：武漢大學編輯出版學專業畢業，現職為出版社編輯，曾於本澳報刊刊登作品。